清代文人李漁著有《閑情偶記》一書,內容多含養(yǎng)生之道。其中有《笠翁本草》一節(jié),提出以情治病7個妙方,讀來令人頗獲啟迪。他還說病中得所思之物,也是治病良藥。
他現身說法舉了一個例子:某次李漁有病,想吃楊梅,醫(yī)生對他妻子說楊梅性熱,一二枚即可使他喪命。于是妻子哄他說街市上沒有賣楊梅的。李漁心里不樂,病情更重。適時街上傳來叫賣楊梅聲,李漁大喜,精神為之一振,急讓妻子去買楊梅。待幾枚楊梅吃下,氣定神怡,不覺病竟退去。于是他得出結論:能在患病時得到所思之物,也是治病良藥。一個文人以其切身體會也許揭示了一個很重要的醫(yī)理,即病人所思的東西可能就是祛病良藥。
清代名醫(yī)馮兆張對此給予了肯定,他說:
“臟各有神,凡酷嗜一物,皆其臟神所欲。斯臟之精氣不足,則求助于斯味以自救。如妊婦肝腎不足,則嗜酸咸;老人精血虧,則嗜肉食。故凡病人所嗜之物,只可節(jié)之,不可絕之。若久病厭煩,可緩之病,不妨暫停藥物,調進所嗜之味,胃氣一旺,便可長養(yǎng)精神。若病勢不能勿藥者,則宜沖和之藥味,易于入口,勿傷胃氣。設不如此而絕其臟神所嗜之食,強其胃氣所傷之藥,胃氣既傷,化源絕滅,而欲病退神安者,難矣。”(《錦囊秘錄》)
馮兆張把道理講得十分明白,強調“病人所嗜之物”,是欲“求助于斯味以自救”,只可節(jié)之,不可絕之。若“絕其臟神所嗜之食,強其胃氣所傷之藥,胃氣既傷,化源絕滅”,則病難治矣。
早在《靈樞·師傳》篇就有:
“入國問俗,入家問諱,上堂問禮,臨病人問所便”,
講了醫(yī)家的一種素養(yǎng),要入鄉(xiāng)隨俗,不失人情。而“臨病人問所便”一句,則強調了臨癥時要問病人有何嗜欲。徐靈胎說過:
“蓋病人之所便,即病情真實之所在”。
《存存齋醫(yī)話稿》:
“《內經》云臨病人問所便,此真治病之妙訣也。”
許多醫(yī)家深諳此“治病之妙訣”,在實踐中演繹了許多精彩的案例。
冷水退熱
云南名醫(yī)吳佩衡曾治一婦,年近五旬。1920年2月患春溫病已5日,延吳氏診視:壯熱煩渴而飲冷,惡熱頭痛,張目不寐,小便短赤,唇焦齒干。舌尖絳,苔白厚而燥,脈來洪數。前曾服荊防羌獨等發(fā)表之劑,致頭汗出,身熱尤甚,氣粗而喘。
吳氏斷為春溫誤以辛溫發(fā)散,傷及陰液所致,急需清熱養(yǎng)陰生津。因居處僻遠,一時難以配藥。適患者煩渴索飲,急欲喝涼水,吳氏遂與冰涼之水任其飲之。一碗飲盡,自言心中爽快,又飲4碗,頓覺清涼不煩,竟然閉目熟睡。俄頃,見汗出淋漓,濕透內衣。1小時后再診,已脈靜身涼,津液滿口,諸證悉除。
啖雪退熱
王嫗,仲春季節(jié)忽患熱證,口渴神昏,頭暈出汗,身熱如火,幾近發(fā)狂。前醫(yī)曾投以白虎湯,石膏用至一兩,而熱如故;又用承氣湯下之,二便稍利,而熱如故。名醫(yī)王堉診之,脈極沉數,知陰火大熾,而腸胃燥甚,告曰:胃中并無實物,并無可下。
大熱熏心,宜清降之,急用地黃湯加梔子、三黃而進。服藥而心頗清,身熱仍然如故。是夜忽然大雪,病者口渴,匍匐出戶就臺階取雪,臥而啖之,凡三碗許,自覺心境頓清。又啖之,歸而臥床,當晚則熱退身涼,越日而能起床,三天后其病若失(《醉花窗醫(yī)案》)。
投其所喜治嘔吐
安徽天長縣朱女,懷孕4月,吐甚不納,腹中陣痛。有醫(yī)家按妊娠惡阻論治,湯藥點滴不得入口。脈沉伏,四肢涼,吐劇則呃,舌干,目眶凹陷。名醫(yī)龔士澄接診,詢知百物不受,唯喜糖水。
前醫(yī)謂“嘔家忌甘”,未允。龔囑用河水井水各半,于鍋內煮沸揚百次,取其升清降濁;另取蜂蜜參和,取其補虛潤燥;再兌以姜汁,取其宣陽止嘔。三物毫無異味,令其徐徐呷之。孕婦未飲心已先樂,蓋因投其所喜也。飲盡一箋而吐止。
二錢龍井起沉疴
蒲輔周曾治一高年久病患者。癥見煩躁失眠,不思飲食,夜寐不安,大便七日未行。進而嘔吐,吃飯吐飯,喝水吐水,服藥吐藥。病家認為已無生望,找蒲氏一試。
蒲老詳詢病情,問其想吃什么?病者表示不思飲食,只想喝茶,蒲氏即取龍井茶6克,囑回家煮與之。茶剛煮好,病人聞見茶香即索飲,緩緩喝了幾口未吐,心中頓覺舒暢,放了兩個屁,并排出燥屎兩枚,當晚即能入睡,醒后知饑索食。蒲氏囑稀粥少少與之,調養(yǎng)月余竟愈。